水川

【铁虫】─They didn't understand

＊CP味低

＊梗来自漫画无敌铁人

＊听着Be somebody写的

　　「你真的想这么做？」

　　她看着眼前仍有些稚气未脱的青年，脱口的问句不自觉地染上疼惜，虽然这孩子不过是约聘的记者，但与他相处过这么多年她却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多么好的孩子，天真单纯又容易害臊，紧张时还会忍不住嘴碎，但正义感又比谁都强烈，有多少次看这瘦弱的青年为了一个孩子的气球或是一只猫爬上树了呢？说真的她也记不清了。

　　Peter站在她面前，脸上还是那个羞涩却温暖的笑容，但他递出手中的新闻稿时却是那么坚定，坚定到可以说是决绝的地步，她伸出手，却还是没能接下那迭远比它看起来还要沉重的纸张，里头包含着青年的决意：「你会被开除的，你甚至可能再也不能、」

　　「我知道的，Mrs. Brant。」他笑了笑，清澈的褐色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待会就会去辞职，至于能不能继续当记者……」他有些害臊地抓抓后脑勺，零碎清亮的笑声从他的唇齿间滚落：「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比起写报导我更喜欢拍照，所以──谁知道呢？说不定您明天就会看到我拍摄的照片被刊登了呢，这没有关系的。」

　　Brant咬了咬下唇，试图从空白的脑海中搜索出适合的字句来挽留，但Peter只是轻笑着打断了她：「真的不要紧的，Mrs. Brant，这件事比起我能不能继续当记者重要多了，所以拜托了，请帮我这个忙吧。」

　　她勉强地接过新闻稿，看着青年的视线满是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很崇拜Tony Stark，但他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违反上司的命令写关于他的专栏报导？连工作都可以不要？」

　　Peter面对她的疑问显露出一瞬间的困惑，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但很快的，一个小却真诚的微笑绽放在青年脸上，是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是的，Mrs. Brant。」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出去，独留她一个人看着手中的报导思考出了神。

＊

　　──我们感到愤怒，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受到了伤害；我们痛恨那些科技的致命性，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们受到了伤害。

　　「都是Stark的错！要不是他的发明──」

　　「我的儿子、就是被他害死的！」

　　「他和他那该死的工业、就是个祸害！」

　　Peter走过抗议人群，静静地看了眼依旧宏伟挺立的Stark大厦，参天入云，孤寂得挺立着撑起一片天，他收回视线，迈着脚步快速地走向车站，一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身旁的背包，里头红色蛛网底纹的面罩正静静地躺着。

　　他在车门关上前最后一刻踏进车内，并没有坐在任何一个空位上，而是在摇摇晃晃间走到了角落，看向窗外一片模糊的风景，手指轻巧地在窗面上打出不成调的声响，Peter瞄了眼腕上对他而言过于昂贵的手表（那是去年Tony送他的礼物），下午两点五十三分，距离他以往的下班时间还有两小时。

　　──可是我们却忘记了那些东西曾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威胁中保护了我们。

　　他随意出了站，户外的阳光刺得他瞇起双眼，凭着本能往前方迈步，一面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在数十秒的等待后通话被转入了语音信箱，青年耸耸肩，像是已经料到这行为不过是徒劳无功，他走进街角一家有些隐密的咖啡厅，一年前他曾经和Tony来过这里。

　　──它们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存在，它们从不是为了伤害我们而被创造的。

　　那是一次意料之外的任务，他们两人在最低限度的损害下将某个新兴的贩毒集团一网打尽，一切尘埃落定后Peter忍不住开始抱怨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丢了他的午餐，一整个早上他都没能好好吃顿饭云云，Tony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随手就将他拖进附近的咖啡厅点了餐点。

　　「可以安静会了吧，蜘蛛男孩？」看着他一脸慌张失措不知道该不该接下纸袋的模样Tony笑了起来：「行了，拿去吧，没发现我们很引人注目吗？虽然我是不太介意。」

　　看着周围投来的目光Peter连忙接下它，小声地道了谢。

　　──当有人心怀不轨的使用它们，我们真的能将所有罪责安到英雄们头上吗？

　　他对着柜台和蔼可亲的小姐点了一模一样的餐点，然后静静地踏出店门，没有人会去给予一个普通的褐发青年多余的注意力，他自在地走在街上，任由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左转右拐，来到了一栋大楼面前，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按下通往顶楼的电梯按钮。

　　──这一切混乱发生之后，我们大骂着Tony Stark要他为一切负责，但每个有电视的人都该知道，自从事情发生后，钢铁侠便飞行在各国之间试图挽回这一切，日以继夜的。

　　楼顶所能眺望的风景一如以往的开阔，两年前某个夏天的晚上他和Tony也曾经一起站在楼顶边缘，两人靠在楼顶边缘看着下方闪烁的街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或许是那阵晚风太温柔或许是那副风景太平和，从那之后只要心烦意乱，他们便会躲到这里散心，尽管多数都是Peter在叨叨絮絮地抱怨着什么，但有些时候，也会是Tony沉默着远眺，紧拧眉头的力道大得彷佛能折断一枝笔，而Peter会坐在那里陪着他，直到他的双眉再次舒展开来。

　　──我们质疑他没有尽力，却忘记就算是Tony Stark的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而他已经将二十四小时都花在解决困难上头了。

　　「我不懂、我已经尽力了……他们怎么能──」入秋的那天夜里很凉爽，甚至有几分冷意，Peter忿忿不平地坐在栏杆上，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了一团：「他们怎么能期待我去、去杀掉那些坏人！天啊！」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身旁比他年长的男人，褐色眼眸里失望和畏怯混杂在一起遮挡了原本存在的清澈光芒：「他们怎么能指望我去承受这个？我怎么能──老天啊，他们真的恨我，对吧？」

　　「我也说不准，毕竟你知道的，我在他们眼中有时候就是个浑蛋，恨不得绑在柱子上烧死的那种。」Tony冲着Peter眨了眨眼，在青年有些放松的笑声中跟着扬起了嘴角：「但要我说的话，有个美人可是相当爱你的。」

　　「如果你是说梅婶的话、」

　　「当然不是，蜘蛛男孩。」男人忍不住开怀地笑了几声，伸手指向Peter身后的某个定点：「向后看看？」

　　他往后一看，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张大了眼睛，夜晚中的帝国大厦一如既往地亮着耀眼的灯光，亮着红色和蓝色相间的灯光，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他身上穿着的制服一样……

　　「我想纽约这个火辣的美人很中意你喔？」他听见Tony笑着这么说。

　　──我们认为他就是该无所不能，出错是不允许的，也不能被原谅。

　　Peter听到了一声尖叫，他连忙扔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匆忙地褪去衬衫和牛仔裤，套上面罩后往下跳去，在那个抢匪真的开枪前制伏了他，捆成一个茧扔到警局前面，然后在大楼之间快速地穿梭摆荡着，姿态优雅的像个体操选手，Tony曾经称赞过他柔软的身姿，就在他向男人逼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可是我们却忘记在那身盔甲之后的也不过是一副血肉之躯。

　　「别转移话题！」当时，他难以控制地吼了出来，看见男人惊愕的表情后也有几分愣神，他咬咬牙，强迫自己将音量维持在正常分贝：「Mr. Stark，我已经成年了，我能替您分担一些的，我不是──我不再是个孩子！」

　　面对他再度升起的愤怒，Tony只是无奈地笑了，伸出手想拍拍青年的肩膀，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这和你是不是孩子无关──应该说，这整件事都和你无关，这是我的错，我的责任。」

　　「Mr. Stark，你也只是个人类。」他急切地抓住了对方的手，断绝男人抽生离开的可能性，两双不同色调的漂亮褐色眼眸互相凝望，一方闪烁着躲避另一方纯粹诚挚的善意：「您不是神，不可能独自撑起整个世界的责任的，何况这种事连Thor都做不到，所以拜托您──」

　　「如果您执意要担起这一切，至少带我一起。」

　　──当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时，Tony Stark也会受伤、会流血，甚至，也会死亡。

　　但最后Tony仍没有带着Peter去，幸好他事前在男人的盔甲上加装了特殊的追踪器，在情况真的难以挽回前找到了他。

　　「哇喔！我接住他了！」他扯着蛛丝荡了过去，及时接住一个跌出窗户的嫌疑犯，钢铁侠则是接住了坠落的生化武器。

　　「蜘蛛──我告诉过你不要跟来！」Tony看到蜘蛛侠的身影显得有些恼怒，他瞪着Peter将那个老家伙捆成一个茧，似乎有点想一拳揍上他的脸。

　　「我？我只是刚好在附近酷炫地荡来荡去，看到这家伙掉了出来所以顺手接住而已。」Peter耸耸肩，在面罩下扬起了有几分得意的笑。

　　「你不能跟着、你到底是怎么跟踪我的？」

　　「嘿，我就只是跟着您而已好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的飞行速度、」

　　「这没什么，我就是一直跟着您的，接受这个好吗？」他强硬地打断了Tony的话，戏剧化地张开了双手，并没有理会身后那名敌人愤怒的咒骂：「而且我还会继续这么做，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Mr. Stark？」

　　Tony烦躁地撇了撇嘴，眼神写着大大的无奈两字。

　　「您知道我会继续这么做。」他加强语气，张开的双手还举在半空中，像在宣示自己的固执：「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长岛的大火还未停止，已经烧了整整一周了，只因为某个高科技疯子炸毁了Stark工业长岛分部，那片断垣残壁所散发出的氛围就像一个失去至亲的家族，一瞬间，整个家庭的数条性命被这个疯子残忍地践踏、夺去，没有任何言语能描述这种沉痛。

　　Peter停下摆荡的动作，落在帝国大厦顶端，背脊传来的刺痛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那是前几天和某个犯罪组织对战时弄伤的，他尽可能放松肌肉，试图不再去拉扯到那大片的伤痕，左右转动着脑袋确认着是否还有人需要帮助，而传入他耳中的只有车辆行进的轰隆声、人们高声谈笑的声音，他顿了顿，往下一跃，找了个没有人注意的小巷再次穿回原本的衣服，漫步走过熟悉的街景。

　　──我们叫嚣着要Stark为一切负责时，他又该叫嚣着谁的名字为此负责？

　　他走进一座平静安宁的小墓园里，很多年前他常常独自来到这里，站在Ben Parker的坟墓前独自一个人品尝着懊悔的痛楚，只是自从某次和Tony在这里偶遇后他们便常常在任务完成以后的深夜一起晃进里头，对着不同的墓碑陷入沉思。

　　──我们会愤怒会悲伤，这是当然的，失去挚爱总是令人悲痛──但我们是不是不曾想过这些英雄们也会痛苦？

　　「他是我的一个员工。」那是第一次Tony主动谈起自己的事情，Peter站在他身后，看着男人一向挺立耀眼的背影在萧瑟的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凄凉：「很好的一个青年，很聪明很热情也很有理想……」

　　他顿了顿，发出一声有些痛苦的笑：「幾年前在苏科维亚死了。」

　　Peter暗下眼神，他听得出男人语调中的懊悔，但他什么都没说，很多时候Tony Stark不会接受别人的同情或安慰，也许是认为不需要也许是认为自己罪有应得，或许他从来没能看穿黑发男人所有的情绪，但他知道，有时候Tony需要的只是陪伴。

　　「我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我连他的丧礼都没有参加……」他抬起头，双拳握得死紧：「我甚至没能……好好道歉。」

　　今晚的夜幕空无一物，但映在那双焦糖色眼眸中的又是怎样的景象？

　　──没有人知道美国队长在冰冻七十年后失去了多少爱人，没有人关心浩克在变身时承受了多大的痛楚，没有人在乎黑寡妇矫健的身手背后有多么严苛的过去，同样，也没有人想过多少个夜晚钢铁人在为他无法挽回的生命彻夜无眠地哀悼。

　　Peter从包里掏出一帧拍着纽约夜景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然后他又躲进附近的巷子里，发了封简讯换上紧身衣，朝空中射出蛛丝再次摆荡在纽约的街道上，他目标明确地前进着，路上还做出了几个高难度的空翻，夕阳已经西下，微凉的晚风伴随着他在空中起舞。

　　陌生的熟悉感让Peter放松地勾起嘴角，曾经有好几次他就是乘着这样和平的夜色到男人家中打扰，而对方往往是无奈地挑起眉吐出几句嘲讽，但还是会为他开一扇窗，完美地准备好客房。

　　──我们都忘记了，就算他是花花公子也好天才也好钢铁侠也好，Tony Stark，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他落在楼顶的平台上，一把脱下了面罩，看着夜空静静地等待。有几次他来访时Tony并不在家，每当这时候，他就会跑到顶楼去，在舒适的晚风中等着那抹熟悉的金红划破夜幕的黑，就像现在──

　　「Peter，你怎么在这里？」Tony一面卸除装甲一面对青年抛出疑问，他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引以为傲的小胡子似乎也好一阵子没有打理了。

　　而Peter只是对他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如此温暖如此纯粹，就好像他把自己灵魂中的所有快乐全镕铸在这个笑容上头，试图用这赤诚的光点亮周遭所有令人难以承受的晦暗。

　　「您辛苦了，Mr. Stark。」他笑着，对男人展开双手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会快乐，会悲伤，会疲倦，会痛苦，也同样会为失去流泪。

　　「欢迎回家。」